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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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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十月末、十一月初的北京天氣瞬息萬變, 時晴時雨。

自從搬到新家,梁宛的通勤時間減了一半不止,但作息還是延續著曾經的習慣。

時間變多了有一個好處, 她幾乎天天都有時間吃早飯,一下成為公司樓下早餐鋪子的常客。

前不久, 公司空降來一個四十多歲的新總監,從四大跳槽來, 正正好壓了徐菲林一頭。梁宛對這個人有印象,曾經她也在同一所四大工作過, 不過那時她的職位低, 和對方的接觸並不多。

新總監是個四十多歲叫秦石的男人, 一來就喜歡拉攏關系,大半客戶部的人都被他說過是“半個老鄉”。

他出生在福建, 奶奶是廣東人,外祖父母是浙江人, 往上數和河南、江西、江蘇都有瓜葛,於是全是他的老鄉。他在北京住了二十多年,也算。

新人還在感慨他比徐菲林好說話, 但工作久了的老油條能感覺出來他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午休時, Jane難得和梁宛坐在一起。

“難怪之前Alice姐心情不太好。”一入秋, Jane就已經喝起熱美式,“他一來就把Alice姐架空了一半,什麽都管, 一天天的精力可真多。”

梁宛不太喜歡在背後議論同事或上司,算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手段。

“嗯, 不過她之前是太累了,可以趁此機會調理一下身體。”

Jane咬了一口同事買回來的蝴蝶酥, 搖搖頭,“不讓她拼命工作,比殺了她還難受。你又不是不知道。”

梁宛知道。

可眼下的局面如何改變?

聽陳彥說,這位秦石非但工作能力出眾,身上有不少名號、光環,還與Fingerprint的高層有些千絲萬縷的關系。

茶水間裏,徐菲林又在眺望天際線。

光是看她的側影,梁宛就能感覺到她心裏的悶堵,但沒有解法。

Jane吃完最後一口蝴蝶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起身,“一會兒幫我和Jessi說一下,讓她去聯系拍攝團隊,讓他們務必把第一版修改好的片子在今天下午五點前發給我一份,讓她先代我檢查一遍。我一會兒要去趟沃斯。”

梁宛閃了閃眼睫,“好。”

午休後梁宛把話原封不動轉達給姜之琪,後者淡淡哦了一聲,當著梁宛的面在桌上趴下。

“身體不舒服嗎?”梁宛想了想還是關心了一句。

“沒有。”

梁宛沒再說什麽,轉身準備回自己的座位上。

“Denise,你為什麽不結婚?”

梁宛回頭看她,“我?”

“正常人快三十歲應該著急了,你也不是沒有追求者,你為什麽釣著他不答應呢?”

“琪琪,我沒有追求者。”

“明明就有,你不會覺得你的那個同學真是好心才會接送你吧?”姜之琪低著頭,半張臉埋在臂彎裏說話,“你們這些人就是這樣,不把別人的真心當一回事。都要天打雷劈。”

梁宛欲言又止,起初打算解釋,想了想還是算了。

“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站在梁宛的角度,她看不見姜之琪的眼睛。但在一段時間的靜默後,她瞥見後者臂彎上蕩開的晶瑩液體,透明的,想必也是鹹和苦澀的。

“那天他過生日,我趁著他許願的時候問他什麽時候娶我,他說我還小,現在就考慮結婚太早。可是他不小了,叔叔阿姨一直在催他找個人結婚,他也答應父母會在一年之內結婚。他遲遲不帶我去見他們,是不是有別人了?我不明白了,我是哪裏做得還不夠好嗎?”

一番話讓梁宛想起姜之琪那位難以形容的男朋友。

他有句話是沒說錯,姜之琪年齡還小,考慮結婚之前或許應該再斟酌幾番。

但對方說這話的用意顯然不同,恐怕正如姜之琪自己的猜想那樣,他在考慮別人。

梁宛和姜之琪的關系不同於和謝晚馨,她不可能逾矩到直截了當勸分。梁宛也沒有好為人師的興趣,她自己的生活都過得一團糟,拿什麽去指點別人。

只能給予一個最中肯的建議。

“琪琪,別想影響心情的事,先想想轉正,拿到手的工資最實在。”

姜之琪昂起脖子,盯著梁宛看了許久,“你真的很不解風情。”

“……”

梁宛不覺得自己不解風情。

像姜之琪這樣少女懷春的時候她也有,她也會懷疑自己,或者怨恨他人。

她只是不想再被情緒左右到生活顛倒。

說曹操曹操到。

這邊剛被姜之琪提到,那邊陳知淵就發來一句“吃午飯了嗎”,他最近找梁宛多是些沒意義的事。

「吃了,午休已經結束了。」

回覆完信息,梁宛順手點進金毅的頭像,他的朋友圈班味頗重,字裏行間裏透出對沃斯極大的驕傲——仿佛是被周瀝洗腦了。

人,怎麽會愛公司呢?

梁宛絕不會。

如果老天爺和她簽訂一份每月從天上掉錢的合同,她會毫不猶豫地辭職。

點開文檔,掐滅白日夢,一杯咖啡撐著她度過一下午。

到目前為止,新家有且只有一個缺點。

沃斯是她每日步行上班時的必經之路。

以至於沃斯園區內有幾株銀杏黃了她也知道。

傍晚時落日的餘暉交疊穿插在葉隙間,落在駐足的梁宛身上。

也好,她沒有精力去奧森或地壇公園的銀杏林,每天就這麽賞幾眼也算賞過了。

沃斯的園區在寸土寸金的地段不算大,她站在外面,也能將裏頭看個七八十。

園區裏種了很多植物,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人造湖。梁宛認得其中幾種樹,花期各不同。想來一年四季都會有各自不同的色彩。

周瀝也會賞杏或賞花嗎?

也許吧。

在挪威的那段日子,他對風光有自己獨到甚至浪漫的想法,但那是極北之地和季節,泠冽又寒冷,除了鮮花店那抹亮色外,就只有銀裝素裹。

對於春花和夏艷,奶至秋季的黃紅色調,她都不知道周瀝是否喜歡。

正如她對周瀝這個人的了解只有小小一隅。她知他理智冷靜的一面,但不敢斷言那是他的全部。

在園區外站了有一會兒,保衛處的人從窗裏伸出腦袋,笑問:

“梁小姐怎不進去?您今日是要找哪位?”

梁宛回過神。

“不找不找,我只是路過看見銀杏葉都黃了,看入迷了。”

他回頭順著梁宛的視線看去。

“是好看。您進去到近點兒的地方看吧。”

她像是被看穿了心理,面頰被夕陽映得微紅。

“不用了,謝謝您。我得回家吃飯了。”

“誒行。”他慢慢合上窗,和同事聊起別處,“地壇的銀杏也黃了……”

梁宛提了提從肩上滑下來的挎包,收拾心緒。

天氣預報說今晚七八點後會有落雨,她是該早些回去。

可剛要離開,那個空空如也的聊天框忽然出現了第一條消息。

「在哪裏?」

很奇怪。

周瀝的語氣和短信裏沒有差別,可在頭像與聊天背景的加持下,她仿佛能聽見他的聲音——清而沈。

背景裏的特羅姆瑟和現在的北京一樣,都正準備入夜。

梁宛回覆道:「在家吃飯,有事?」

Lee的狀態維持在“對方正在輸入…”良久,終於有消息過來,但是一張圖片。

圖片加載了一會兒,點開。

是他從辦公室俯拍的園區,銀杏樹在他的視角裏有些可愛,一團團的黃色暢游在落日旖旎裏。銀杏之上,是園區的大門,大門之外,有個黑色的小人。放大——那小人低著頭在看手機。

……

梁宛下意識仰頭去看大樓高處那一片窗戶,但她只能看見鏡面裏的黃昏,而看不見偷看自己的那個人。

圖片下面緊接著他的一句話。

「還以為是你。」

梁宛咬了咬後牙。

他是故意的。

「周總眼神不大好。」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梁宛回覆完幾條工作消息後,還是沒等到他的下一句話,t指尖用力壓了下側鍵,滅掉手機,打算要走。

“一起吃飯吧。”

Lee的聲音驀然從屏幕裏飛躍到現實。

梁宛擡起頭,看見正在打開的大門後站著周瀝。

入秋了,天氣涼。

她穿了件黑色的開衫,他穿著同色的開衫衛衣。不像秋天,像春天。

大門打開之後,他走到梁宛面前。

“一起吃飯嗎?”

他又問了一次,梁宛收回視線。

“不吃。”她硬邦邦地回應,指了指盤旋在頭頂的烏雲,“快下雨了。”

“菜買多了,我一個人吃不完。”

梁宛想起國慶在杭州時,自己也說了句“醋魚太大了,一個人吃不完”。

“那你請金毅一起吃。”

“他回家了。”

“我也要回家。”

“梁宛。”

這一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梁宛覺得比他平時說話的聲音潮濕。

她擡起頭,一滴雨落在眼角。

雨比預報中來得更早,沒兩秒就大珠小珠落玉盤。

“周總,你沒朋友嗎?”

她一邊有意挖苦,一邊已經被周瀝牽起了手腕,朝著車庫走去。

“不多。”

“人緣不行,看來你性格不算好。”

“我是什麽性格?”

車庫裏,他們說的話都有了回聲。雨天的地下,空氣濕冷又黏膩,手一握,就像被粘在了一起。

梁宛張了張口,一時沒想出說辭。

其實周瀝性格還行,不惡劣。連許多人有的小惡習他都沒有。

本想說他睚眥必報,但轉念一想她對他做的事也實屬不光彩。

梁宛吸了口氣,轉移話題。

“我們去哪吃?”

周瀝打開副駕的門,等她坐進去了,才透過車門縫隙回答。

“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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